给你200万元，你会去云南酿酒吗？

第一次去云南之前，很难想象在云南酿酒有多复杂，但他们依然去了。

 

 

从广州到滇藏高原上的香格里拉，每天（旺季期间，否则无直飞）仅有一个直飞的航班，耗时大概3个小时。时间看着不多，但得赶早上7点的航班，否则只能先飞昆明，然后等待第二天到香格里拉的航班，再沿着214国道开上160多公里到达德钦县，这又得花上3个小时。

 

在滇藏高原上行车的时间观念是跟别处不一样的，不说山路有多蜿蜒，旅人还要忍受近两千米的海拔落差。当然作为旅客，这点辛苦在高原的壮丽景观下早被抛诸脑后。但对于要在这里生活和工作的人来说，痛苦可想而知。

 

“我曾让我朋友来这里，他说给我年薪200万（元）我也不来。”山东汉子牟超跟我说。

 

 

山高路险，道阻且长

 

我有很多在云南酿酒的朋友，他们的朋友圈对我来说就像是可以任意取用的免费图库，不管用什么设备来拍摄都能感受到云南葡萄园的精致与壮丽。这俩本来相反的词，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也许这就是云南的独特风土。

 

德钦县的葡萄园，澜沧江分隔开的两片葡萄园有着各异的风土特性。
云南是近年引来众多酒庄聚焦的地方。

 

云南适合酿酒的地方主要集中在迪庆藏族自治州，怒江、澜沧江及金沙江三江并流的核心地带，梅里雪山、白马雪山峰峦环绕，葡萄酒里高海拔特性明显，风土在复杂的地理条件切割下变得甚至比勃艮第还要细碎。19世纪，法国传教士来到德钦县的茨中村，建起教堂，在教堂旁边开垦出葡萄园，也教会了当地民众酿造葡萄酒的方法。

 

茨中教堂是很多游客来到迪庆都想一游的地方，牟超的木杺酒庄就在教堂的附近。其实从生活环境来看倒也不算艰难，因为旅游业的兴起，基础设施及交通都较为完善（5年前完全不是这样）。茨中村的酿酒传统也十分悠久，很多村民都懂得酿造葡萄酒的方法，自家酿造的葡萄酒也成了招揽游客的重要法宝。

 

白马雪山垭口，这里海拔4292米，离雪山雪线十分近。
然而海拔如此高的地方却是通往许多葡萄园的必经之路。

 

虽然葡萄酒文化的底子很厚，但现代葡萄酒酿造理念直到近些年才进入德钦县。山高路险使得德钦成为一片远离尘嚣的桃源之地，货物运输、人员流动大多只能依靠214国道，大型酿酒设备往往只能从别的省份调运。像是木杺酒庄每次要调运物资，牟超都得提前想好往后数月甚至一年的需要用的东西一块打包运输。

 

 

两名司机从山东发一趟车到德钦，才能保证运输的安全和准时到达。这可能不过是正常生产中的一点小麻烦，但贯穿全年的葡萄园维护才叫让人头疼。

 

跟宁夏连片的葡萄园不同，云南葡萄园的细碎带来的是维护工作之繁重。迪庆的酒庄里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家大酒企如香格里拉酒业有过万亩的葡萄园外，大多数酒庄规模很小，且葡萄园往往分布于不相连的数个村庄。葡萄园间的距离不仅仅是从点到点，还是三维立体的。

 

卡瓦格博峰，梅里雪山的主峰。
雪山融水从峡谷流出，峡谷的山峰同样影响着葡萄园的气候。

 

牟超要管理的葡萄园就分布在海拔2200米到2700米，单算垂直落差便赶上一座广州塔的高度。虽然只有一共不到3公顷的地，却散落成二三十个细碎的地块，南北隔着40多公里。要全跑一趟得大半天时间。

 

交通的不便是在云南酿酒面临的首要问题，也是要游访参观酒庄的难题。在迪庆想要参观下酒庄，看看葡萄园，对大多数游客来说也许只能在茨中、布村等几个地方解解馋了。很多小的酒庄，葡萄园的位置往往在某座不起眼的山上，只能沿着没有护栏的山路缓慢爬升。

 

时不时发生了山路落石，既危险，也很耽误时间。

 

第一次去云南考察时，我很震惊于公路落石情况也有类似于天气预报一样的预警机制。当酒庄的工作人员两手一摊告知通往葡萄园的公路被落石堵住了，那便意味着少则半天多则数天无法前往了。交通不便，山路行车加高原反应足够劝退很多人了。

 

 

如此艰难，你还想去云南酿酒吗？

 

所以回到开头提到的话题，如果给你200万元，你愿意去云南酿酒吗？

 

我想这不是一个太难回答的问题，但如果前提是在上面提到的种种难题下，还得需要加上持续十年甚至数十年的投入呢？似乎并不划得来。

 

但云南依然是很多年轻酿酒师圆梦的地方。牟超在2008年赴法留学，2014年攻下法国勃艮第大学葡萄与葡萄酒酿造学院（IUVV）的法国国家酿酒师文凭 (DNO)。顺带提一嘴的是，IUVV可以说是法国酿酒师们的圣殿，一个可以接触到法国葡萄酒科学领域的各类大神的地方。

 

 

在勃艮第的时间里，牟超先后在大徳园 (Clos de Tart)、仙女园 (Clos des Fées)等酒庄。随后在罗讷河谷的让-路易·沙夫 (Jean-Louis Chave)、美国的真理酒庄 (Vérité Winery)，基本都是酒圈内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庄酿酒经历。

 

但他依然选择了回来，来到云南，要圆自己最初学习葡萄酒时的那个梦想——做自己的精品酒。

 

新的产区，也引来了新的酿造方法和理念，不设限的想法驱动着云南葡萄酒的发展。

 

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酿酒师，他们其实很早就留意到了滇藏高原上的土地有能力酿出好的葡萄酒。刚到美国酿酒的时候，便有人找到牟超，询问是否愿意到云南酿酒。

 

很早之前，牟超，还有很多法国的知名酿酒师便对这片中国西南部的高原产生浓厚的兴趣。云南也成为牟超希望前往酿酒的地方。2017年，他从美国归来后便来到云南，并于三年后，正式建起属于自己的酒庄。

 

 

如果仅从理性的思维出发，云南确实有很多吸引像牟超，还有国内外很多酿酒师的地方——这里是全球少有的超高海拔产区，同样也是中国为数不多冬季不用埋土的产区。在全球变暖的背景下，酿酒师对高纬度、高海拔产区的追求日益狂热。

 

云南独特的水系、地理环境划分出风土特性复杂的地块，允许酿酒师充分发挥自己的想法，去酿造属于自己的葡萄酒。

 

 

而从感性的角度去看，云南是一个舞台，更是一个能直抒胸臆的平台。牟超给自己的酒庄起名木杺，与女儿的名字同音不同字。而木杺也同样来源于他所敬仰的著名画家、诗人：木心。

 

他觉得出生于乌镇世家的木心经历了坎坷的身世后，在他的作品里却看不到不满，只有对艺术纯粹的投入——“就如酿酒一般，一定要经历各种苦难，然后才能做出好的作品。”而最近，他的作品终于瓜熟蒂落，一款干红一款干白，还没正式上市便赢得了酒圈普遍的认可和追崇。

 

 

云南酿酒条件艰苦，但优秀的葡萄酒本就诞生于苦寒之地，艰苦本身成为了成功的必要条件。未来依然还会有很多抱着梦想的酿酒师，来到云南，在深山中寻找那片心中的日月。这也许又是中国葡萄酒能发展如此之快的原因，因为确实有很多人怀抱着理想而冲破艰苦去做自己认可的葡萄酒。

 

而云南、宁夏、山东乃至甘肃等，还有许多从未被开发的风土，等待着他们的到来，雕琢出惊世的美酒。